王瑞义
小瑞义先天有残,父母担心他将来挑不起生活的重担,就把平日买油买盐的钱节省下来供他读了四年私塾,希望他将来免受体力之苦。苦水中泡了16年的王瑞义还像个10岁的娃娃,身子又矮又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下地干活没有力气,跑东走西腿又不好。
王瑞义要活下去,他要用健全的双手来养活自己。他开始学徒:绱鞋、修鞋。四年以后,20岁的王瑞义便自己独立操作,靠这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残疾、受歧视、贫困,使王瑞义从小养成一种不向困难低头,不屈服于他人的倔强性格。
1945年日本鬼子投降以后,共产党在顺义老五区建立了党组织,首先在通县、顺义交界的半壁店村建立了村政权。村干部们白天领导群众搞生产,晚上同地主富农做斗争。王瑞义上过几年私塾,平时他又好学,在村里算是个秀才,写个标语算个账自然都少不了他。再加上他多年给三里五村的人绱鞋、修鞋,人缘好,心眼厚道,不用说在半壁店,就连在附近几个小村也都小有名气。
-像秋后的大葱,皮干叶黄心不死。1946年春,村里的地富分子成立了伙会还乡团,勾结国民党反动派疯狂向村政权进行反扑,五名村干部全部被敌人抓去,拉到村南金盏河枪杀了。这是伙会还乡团欠下半壁店人民的一笔血债。当时380多户的半壁店,年轻力壮的跑了,姑娘媳妇们东躲西藏,一片凄凉。
为了坚持对敌斗争,区委书记薛清广来到了-笼罩的半壁店村,找到了王瑞义。
“你敢不敢当村长?”薛书记问王瑞义。
“只要群众拥护,区委信得过俺,俺就敢当!”
“你不怕死?”薛书记又问。
“人世间的罪我受够了,我不能跑不能颠,还不如和狗地主们拼拼倒也痛快,死也死在半壁店!”
薛书记见王瑞义有胆有识,于是就给他讲解革命道理,和他一起学习土地法大纲和党的有关政策,启发他的阶级觉悟。
1946年秋,王瑞义被群众推选为村长。他按照区委指示,重新建立了村政权,坚持地下斗争,秘密串联组织民兵,发动群众和反动地主做斗争,支援八路军。他本人虽然腿脚不便,但经常赶着驴车,给八路军北山根据地输送物资。
初冬的一个夜晚,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王瑞义照例赶着驴车,车上装满了给北山根据地送的军鞋、布、棉线、盐等物品。再翻过一座小山坡就到北山根据地了,走了大半夜的王瑞义松了口气,抽了袋烟。
“站住!,把东西撂下!”前边窜出四五个黑影。
硬拼,寡不敌众,物资也难保。时间不容他过多考虑,抓起包袱就跑。后边是一阵枪声,敌人没有抓住他,就拉着驴车走了。王瑞义急跑中被山石重重地绊倒,摔得头昏脑涨,半天不省人事。醒来一摸,包袱还在,他眼前一亮,快!送东西要紧。他刚一起身,不知怎的身子一斜倒下去了。他又支撑着使劲站起来,才觉右小腿又酸又麻,疼得两眼冒金星。原来右小腿骨摔伤了,左腿还有残疾,怎么办?人在东西在,爬也要爬到北山!他把包袱驮在背上,一步一步吃力往前爬,手磨破了,衣服撕坏了,地上留下点点血迹。他咬紧牙关往前爬,终于把这一包袱物资送到北山根据地。
王瑞义的右小腿肿得像根柱子,每动一下就像针扎一样。同志们心疼老王,叫他多住些日子安心养伤。可他惦记着村里的工作,担心乡亲们吃亏,还没等完全消肿,打上竹夹板就要走。上级组织见他走路还要架双拐,又留不住他,给他备了一头毛驴。这是一头青灰色的小母驴,从头到尾有一米多长,王瑞义趁着天黑,拿着拐杖骑着驴回了家。
回到家里,由于没医没药,骨折错位,夹板不能取下,离开拐杖不能走路,出门还要骑驴。王瑞义瘸上又加拐,人们都喜爱地叫他“拐村长”。拐村长就这样骑着驴带着拐,走东家串西家,为革命东奔西忙。
1947年夏天,半壁店风调雨顺,麦子长得格外好,等麦子刚熟,王瑞义就组织好民兵,在区小队的有力配合下,带领全村穷苦的百姓们趁黑抢收地主富农的麦子。有村干部和区小队做主,百姓们一呼百应,还没等到天亮,上千亩麦子一扫而光。真是昔日给地主扛长活,今天翻身吃白馍。王瑞义得到了广大群众的信任和支持,威信大为提高。
等到秋季,玉米刚熟,王瑞义又带领村干部分地主富农的土地。每人平均分得六亩,单身汉八亩。扔下了讨饭碗的乡亲们一个劲的唱呀、跳呀,吓得魂不附体的地主富农也尝到了东躲西藏的味道,王瑞义趁势又带领群众分了他们的浮财。当时村里有民兵,区里有武装,就连妇女和儿童们也轮流站岗放哨保卫胜利果实。王瑞义积极发动群众支前,给北山根据地送物资。一时期,半壁店成了堡垒村。
地主的土地财产被分,以本村孙厚德、孙玉章为首的地主武装把王瑞义看成眼中钉、肉中刺。1947年冬,他们勾结了天竺、李桥、金盏的伙会,包围了半壁店。在群众的掩护下,他们没有抓到王瑞义,就把他70多岁的父亲王桂荣抓去当了人质。关了六七天,才被赎了回来。
1948年3月27日夜晚,天下着小雨,王瑞义的母亲王老太太在兵荒马乱中离开了人世,家里人忙着给他母亲料理后事,王瑞义和区委的干部们正在开紧急会议。突然,望风的民兵大声喊:“敌人来了!”干部们马上散开隐藏起来。
一袋烟工夫,几支强烈的手电筒光射进王家低矮的小屋,敌人到处搜捕王瑞义,大喊:“王瑞义哪去了?”“找不到王瑞义,就把他媳妇带走!”
屋里的姐妹们一听赶紧把油灯吹灭,团团坐在炕上,挡住王瑞义的妻子郭氏。
敌人用手电筒挨个盘问:“你是谁?”
“我是王家大姑奶奶。”
“我是来给王老太太烧纸的。”
黑夜里,敌人分不清谁是郭氏,气急败坏地又把王桂荣老汉抓去了。
抓不住王瑞义,孙厚德、孙玉章坐卧不宁,总想置王瑞义于死地而后快。1948年4月15日,他们又勾结了驻张辛火车站的国民党第十三军和天竺、孙河的伙会,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包围半壁店。
张辛炮楼的排长单廷芳把队伍集合好,狂叫:“半壁店有八路军,要踏平半壁店,活捉拐村长王瑞义,村干部一个不剩!”
王瑞义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起身通知群众转移,妻子和女儿淑珍也分头去通知。群众迅速转移后,他骑着驴来到了岗山村。这时,他忽然想起农会干部李作林住在村东南角没有人通知,那里是张辛炮楼敌人首先通过的地方。王瑞义心急如焚,他毫不迟疑地拍打着毛驴向李作林家中跑去。乡亲们都劝他不要去,说太危险,有人甚至拉住他的驴,可他全然不顾。
来到李作林家,只有他7岁儿子李贵一人。这时枪声响起,小李贵一下扑到王瑞义怀里,哭叫着:“大伯,咱们快跑吧!”
王瑞义怕李作林遭毒手,忙问:“你爸呢?”
“我爸一大早就出去了,快跑吧,我怕。”
时间不允许他等下去,他按规定做好转移的信号,搂着小李贵上了驴,朝洼子村方向去。由于驴个头太小,驮不动两个人。这时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小毛驴惊呆了,说什么也不走。王瑞义告诉李贵,万一被敌人抓住就说咱们都姓李,我是你大伯,别的就说不知道。
正当王瑞义和小李贵对不肯下河的毛驴一筹莫展时,追赶上来的单廷芳举着手枪哈哈大笑:“我看你还往哪跑!”几个敌人也不停地拉着枪栓。王瑞义小声告诉李贵记住路上说的话。
敌人抓到王瑞义以后,对他进行严刑拷打,然后把他送进地堡。
在阴暗潮湿的地堡里,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又被打了几百鞭子的王瑞义,不知昏死过多少次。
天蒙蒙亮,单廷芳跨进地堡,把王瑞义的衣服扔到他面前叫到:“拐村长,穿上衣裳,送你回老家。”
早已视死如归的王瑞义心里全明白了。他穿好衣服,想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两条腿却不听使唤,他只好用手代脚,双手撑着地,一点一点往前蹭。由于多处受伤,每蹭一步都像针刺一样,十几米的路他蹭了有十多分钟,嘴唇都咬破了。
蹭到大门口,王瑞义使劲抬起被打肿的眼皮,双眼盯着凶恶的敌人,憋足一口气大声说:“我要骑驴回家!”这是北山根据地党组织送给的驴,这驴驮着他为革命东奔西走,此刻他不能离开这头驴。单廷芳见王瑞义站不起,走不动,叫人连拖带拽把他推到驴背上。
太阳还没有升起,但东方已泛起一片红光,天马上就要亮了!好村长王瑞义转过头来,面对西北方向的半壁店村,深深作了三个揖:“半壁店的父老乡亲们,我王瑞义没有愧对你们,先走一步了。”
敌人端着枪,刺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王瑞义轻蔑地瞪着敌人,大骂:“你们这群中国人的败类,共产党早晚要收拾你们!”
“快走!”敌人吆喝着,乱拉枪栓壮胆。
王瑞义俯下身,轻轻抚摸小驴:“老伙计,咱们走吧。”小毛驴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迎着东方的曙光,昂着头,像往常驮着主人去执行任务一样快步往前走。
这时,王瑞-开上衣的纽扣,高声唱起京剧《窦尔墩盗御马》的豪放唱段:“绿林自有英雄汉……”
敌人惊慌了。宋大牙一声令下,谢振山用冲锋枪对准了王瑞义,罪恶的子弹射向年仅43岁的王瑞义,小毛驴也被当场打死。刽子手张兰甫残忍地用刺刀刺了数十下,才把王瑞义的头割下来,挂在路旁的电线杆上。
五天后,王瑞义的哥哥和女儿淑珍从电线杆上取下烈士的头颅,又从几百米外的小树林里扒出烈士的躯体,尸首合殓,运回家乡安葬。在给父亲换衣服的时候,淑珍发现右腿绑着一尺长的竹夹板上竟有三个枪眼!
然而,恐怖并没有吓倒半壁店人,在区委的领导下,全村人踏着烈士的足迹,迎来了解放的曙光。
(宋志诚梁佳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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