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棠
1940年,陈树棠只身来到青岛,在码头上当搬运工。他做的是成人活,挣的是童工钱,整天扛箱子、背麻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天,码头上来了一火车豆油,十几个日军和工头强迫工人要在10点钟以前全部装上轮船。每个油桶有一百多斤重,16岁的陈树棠扛了几趟就累得满头大汗、两眼冒金花,可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日军,却死死盯住他不放,他又挣扎着扛了一桶,刚走十几步,身子一歪,油桶摔裂在地。日军见状狠狠地朝他头部、脸部猛打,最后用枪托向他额角猛力一击,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当即昏倒在地。
难友们把他抬进工棚,给他治病养伤,照顾饮食,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才渐渐好起来。从此陈树棠为生活又开始新的奔波,辗转到了黑龙江的齐齐哈尔。那个年月穷人到哪都受罪。过了些天,好不容易在日军的一个飞机场当了清扫夫。孤苦伶仃、天寒地冻,没几天脸冻肿了,手脚像刚出锅的馒头,多少个夜晚,他偷偷地流着泪水睡去,只有在梦中寻求一点安慰。有一天,他刚刚睡着,突然,一只冰冷的手,猛力地打在他头上,把他从梦中惊醒。两个日本兵和一个翻译,不容分说,就把他拖下炕,带上手铐,推进一个房间,摔倒在地上。一个日军举起皮鞭就是一阵毒打。然后叫翻译问他:“偷的军用品放在什么地方”?
这分明是陷害。陈树棠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他理直气壮地喊:“我没偷!”日军发疯地用鞭子乱抽打,直打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去。几天后,他就被扣上“-军用品的危险犯”,押到抚顺“炼瓦窑”,成了一名无辜的囚犯。每天只给两个一半是橡子面、一半是糠的窝窝头,而且还要干12个小时以上的重体力活,谁稍有不满和-,谁就被抓起来灌辣椒水、压杠子、直到扔进狼狗圈活活地被咬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集中营里,不知一天要死多少人?更不知一天又要有多少人被关进来?真是一座人间地狱。
1945年8月中旬的一天下午,陈树棠发现,上午还耀武扬威的日军和狗腿子们,怎么慌慌张张地搬起行李、箱子,烧起文件来了:“莫非世道要变了吗!?”
不一会儿,集中营里沸腾啦。“抗日胜利啦!”“小鬼子完蛋啦”!“快冲出去呀”!这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如同山洪暴发,好似晴天霹雳,响彻牢房内外,震荡在抚顺城的上空。
陈树棠眉开眼笑,欣喜若狂,随着几千名难友,砸开手铐脚镣,冲出了集中营,这些直起腰、挺起胸、站立起来的中国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做人真是痛快。
陈树棠离开集中营后,一心想找共产党、八路军,可是,到哪儿去找呢?他拿不定主意,便顺着山间小路信步走去。一天傍晚,他走累了,躺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一位过路的老大爷,上前打量这个身穿“更生布”的陌生人,并把他让到家里,端着一碗姜汤说:“来,小伙子,喝下去就好了。”陈树棠以万分感激的心情,接过碗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然后,就和老人家唠起来了。当陈树棠从老人嘴里知道八路军就在蔡家屯的时候,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兴致勃勃地辞别老人,大步流星地向门外奔去。在这天夜里,终于找到了八路军,并被分配到六十一团三营八连一排一班当了战士。
1946年1月下旬,为巩固扩大辽南根据地,部队奉命由本溪出发,去歼灭在千山和七岭子一带由伪军和警察组成的敌匪团。
陈树棠踏上征途,精神抖擞地背着三支枪紧跟在班长后面,走了一段路,班长回过头来关切地说:“大个子,来,把枪给我”。
“班长,我刚背不一会儿,走吧。”
“不行!路途很远哪,你头一回行军,累垮了明天就走不成啦。”班长边说边抢下一支枪来,背在自己的肩上。陈树棠很受感动。
28日拂晓,八连顺着山沟向北山冲去。突然,敌暗堡里有两挺机枪-了八连前进的道路。连长立刻命令道:“一班!快接替二班,拿下那个乌龟壳!”
第一次上战场的陈树棠,跟着班长,弯着腰,半侧着身子向前跑去。
过了一会儿,陈树棠猛然看到班长脸色煞白,左臂插在雪里,从袖口处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他不禁惊叫了起来:“班长!你……胳膊……!”
“不要紧!”班长平静地说,接着命令道:“陈树棠!你快向左边那块岩石下面匍匐前进,身体越低越好……”。
陈树棠明白班长的愿图:这是声东击西。只有转移敌正面火力,部队才能冲上去,打胜仗。他毫不犹豫地爬到那块高大的岩石下面,举起枪,对准敌暗堡的枪眼处,就是几枪。可惜一枪也没有打中,他又从腰里掏出一枚手榴弹,使劲甩向暗堡,手榴弹在空中0了,随后机枪调转枪口,向他猛扫过来。陈树棠机动灵活地向右侧爬两步,又连续甩出三枚手榴弹,顿时,暗堡附近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敌机枪哑巴了。趁此机会,班长指挥全班战士,迅速拿下了这个暗堡。
战斗胜利结束后,在战评会上,连长对新战士陈树棠给予表扬。
1946年11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陈树棠站在党旗前,举着右手,庄重地宣誓:“我自愿参加中国共产党,不变心,不叛党,不怕一切困难,积极工作,勇敢作战,誓为穷人彻底翻身干到底!为共产主义事业干到底!”
陈树棠入党后,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自觉地改造思想,忠心耿耿地为党工作,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更加勇猛地前进着。
1946年11月在背阴亭战斗和1947年1月头道崴子战斗中,陈树棠积极主动,英勇善战,被评为全营第一名战斗模范,并荣记普通功一次。
1947年3月4日,国民党军暂编二十一师的三个营和伪保安队共1000余人,龟缩在梅河口东北辉南县内负隅顽抗。八连同兄弟部队一起,奉命执行歼灭该敌任务,在黄昏时部队向城内发起了总攻。班长陈树棠以手中的小炮,对准城墙上的敌火力点,一发接一发地猛轰,打得敌人死的死、伤的伤。趁敌人溃乱之际,八连勇士们,登上了城墙,开始了激烈的巷战。当他冲到一家当铺门口时,猛听见屋里有拉枪声和乱喊乱叫声,他立即断定有敌人。于是,他叫同伴掩护,自己左手提枪,右手握手榴弹,跳上台阶,飞起一脚,把门踢开,冲了进去。大声喊道:“不许动,缴枪不杀!”屋里十几个敌人,看到飞将军从天而降,顿时乱作一团,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哆哆嗦嗦地举起了双手,乖乖地投降。
他们继续向前搜索,忽然从南关和东关传来一阵阵枪声。他们循着枪声找去。蓦地从一个小胡同里窜出一个背匣子枪的敌人,飞快地向西跑去。陈树棠对副班长说:“你领大家在这里监视俘虏、联络部队,我去抓这家伙!”
敌人跑得很快。陈树棠边追边喊:“站住!再跑我就打死你!”可是,敌人仍是没命地狂逃。
逃着、追着,敌人在一个胡同拐角处,忽然一闪不见。陈树棠机警地发现在拐角不远的一个大院里,有一群敌人围着两辆汽车,正在装东西,看样子马上要逃跑,他朝后看一眼,部队还没有上来。怎么办?能让这么多的敌人跑掉吗?不能!绝对不能!他当机立断,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举起手榴弹,对敌人大声喊道:“都不许动!你们被包围了!缴枪不杀!”话音刚落,“叭”地一声,从敌群中射来一颗子弹,在陈树棠耳边擦过。他眼明手快,二拇指一动,“叭”地回击了一枪,那个开枪的家伙立时倒下。敌人惊恐万状,一阵混乱。陈树棠一扬手榴弹趁势怒吼:“谁再敢顽抗,就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快举起手来!”
敌轻机枪手哆哩哆嗦地首先举起手来,陈树棠一个箭步窜到机枪跟前,一把操起轻机枪,大声命令道:“都把枪放在地上,后退十步……”
这时连长带着队伍赶过来,据统计共有61名俘虏、一挺轻机枪、一门战防炮、43支步枪、三门六○炮和全部弹药、器材等。
三保临江战斗胜利结束时,陈树棠除受师的嘉奖外,纵队还决定给他记特殊功一次,东北民主联军辽东军区授予他“独胆英雄”的光荣称号,发给银质“红星战斗英雄奖章”一枚。在纵队召开的庆功大会上,纵队司令员亲自给他佩戴了大红花。
1947年5月,东北解放军胜利-开始。
14日,本溪草市战斗已经进行了一昼夜。解放军某部二十二团奉命阻截由英额门方向前来增援之敌廖耀湘兵团,并与敌第五十四师一九○团的一个营,在王家油房附近展开了激战。
陈树棠在草市狙击战中,再次发扬了独胆精神,俘敌30名,缴六○炮一门,轻机枪两挺、冲锋枪一支、驳壳枪一支;全班还俘敌40余名、缴获轻机枪一挺、冲锋枪三支、步枪30支。
战后,为表彰陈树棠,纵队代表东北民主联军总部,赠给他最高荣誉奖章——“毛泽东奖章”一枚,纵队和师又给他荣记特殊功一次,提升为八连一排排长,并再次通令嘉奖,号召全军向他学习。
6月初,四平攻坚战开始以后,解放军由西牛到清原,布下了一道坚固的防线,阻止国民军七个师的援兵北犯。战斗在全线日日夜夜地进行着。八连奉命坚守在开原的八棵树东南三六六高地上。排长陈树棠亲率三班,守卫在全连的第一道防线上,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打退了敌人七次进攻。26日21时,敌交通纵队两个营,以密集的炮火向我一、二排阵地轰击,并随其炮火延伸,蜂拥而上。战斗一直持续到27日上午,在八连与兄弟连队接换阵地不久,敌人付出了很大代价才爬上三六六高地。
敌人占领了高地,不仅可以夺路南援,而且直接威胁我山后指挥机关。于是,上级命令八连,趁敌立足未稳,迅速夺回阵地。八连又立即投入了战斗。
陈树棠率领一排一马当先,向三六六高地冲击。当冲到半山腰时,遇到敌人火力的严密-。他立即命令一、二班在正面待机进攻,亲自带三班从右侧隐蔽而神速地向山上迂回。与敌接上火后,他们首先甩出一排手榴弹,炸得敌人懵头转向,紧接着全排战士,端着刺刀,高喊杀声,如猛虎下山,冲进敌群,收复了阵地,并修建工事,准备迎接更大的战斗。
黄昏时,狙敌任务已完成,上级命令八连立即撤出战斗。
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共产党员陈树棠,在掩护最后一组战友撤退时,被敌人一颗子弹打中了腹部,他向前走了两步,便扑倒在草地上,随即昏迷了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喊杀声把他惊醒。鲜血把草地染红了,他微微睁开眼睛。
“敌人上来了!阵地……”
他那怒不可遏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敌人,摸起身边最后的一颗手榴弹,以惊人的毅力蓦地站了起来,高举着“哧哧哧冒烟的手榴弹,冲入敌群。
“轰隆”一声巨响。英雄陈树棠在火光中与敌人同归于尽。
1947年7月26日,辽东军区向全东北发出了讣文,悼念这位人民英雄陈树棠。
为了沉痛悼念“独胆英雄”陈树棠烈士,师奉纵队的指示,于7月24日在西安市(现辽源市)隆重召开了有党、政、军、民近五万人参加的追悼大会。东北民主联军总部送了挽联,同时举行公祭仪式,将烈士的灵柩安葬在阳光普照,松柏碧绿的龙山山上,并立碑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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