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中
1913年归里,为省军府参谋,旋保道尹,仍发安徽。l915年春,奉檄往甘凉,春暮往宁夏,秋初诣陇东泾川、庆阳、宁、镇各县,勘聚众事,不到一年,历甘肃76县中之大半。所到藤葛纠纷,或结私仇,或纠缠公忿,智巧之士深避而不肯为者,王独慷慨担任,一一处理。凡关陇民众大局之事,他不图理殊今昔,道有曲伸,拗志拂心,幽怀遏郁。东归之后,渐次失眠。日久转为虚弱,吐红未己,继之泻泄,卒于民国五年九月二十七日(1916年l0月23日),终年49岁。
王为官十余年,勤政爱民,政绩卓著。原安徽太和县,民风健争讼,常以细小之事见官说理,明辨曲直,连年不已。王任县宰后,每坐堂,犹如老妪遭家常,对争讼之民晓以争讼之害,教以乡党戚里应当忍让,不宜斗讼的好处,经他教育规劝,争讼者常自惭泣下而归。他初到任,每月听讼数以百计,一年后,每月仅有十余起。他曾每巡乡视察,必挟带自购书籍。分送给乡塾无钱买书的学生。他在《太邑厅事书怀》诗中说:“庠序为邦本,频将雅意中。爱人须学道,温故贵知新。”所到之处,总是“娓娓谈道义,如父兄师长之教子弟”。有时与生徒,父老共进豆粥,边吃边问疾苦,因此,"乡村篱落间"的妇孺,一听到他来,便"奔走欣欣,以望见颜色,得闻片语为喜"。这就是他"苍生皆赤子,相视意如何"思想的具体体现。
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治毫州时,因邻县涡阳之变,仓无余粮,岁又大饥。为官者都不愿到毫州任职。王却慷慨应诺,前往治理。一到任就筹划赈济。接着疫疠又盛流行。死尸枕藉,哭声动四野。他废寝忘食,昼夜劬劳,筹设施膳所3处,养病所1处,每天受粥受药的就有万余人。是年初夏,天旱缺雨,禾稼待哺,他同乡民一道抗旱,劳累成疾,几至殒命。病刚愈,即筹设社仓,建立书院,浚挖清油湖,排除水患。不到一年,面貌改观。宣统二年(1910年),毫州又遭水灾,急需赈扶。其他官员仍畏缩不前,唯他感于毫州百姓的旧情谊,便急切前往。这次救灾,正是他知友旧交相惊诧的"拭目以观巧妇之为无米炊也。"但他一到任,即电请"停征"一切税款;并飞书向多方劝募,还利用了西人的"慈善会",一起赈济。赈灾完毕,亏空"逾万金",又多方奔走,弥补了亏空。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兰州发生饥荒,此时,他已归里家居,目睹饥民惨状,为桑梓父老遭受冻馁而挥泪,即助官府赈灾。
太和地势低洼,经常闹水患。沟洫、河道年久失修,河流堵塞,水流不通。一遇大雨,彼此以邻为壑,高者决口放水,下者疏淤流通,就在"决口"、"疏淤"之间,常常引起争斗,甚至酿成惨案,连年争讼,视若寇仇。长期以来,因循相沿,从无人全盘规划,进行浚治。王知太和时,亲自察看地形,全面规划,动工疏导。县境内的洛河、宋唐河、八丈河、芦草沟、长福沟、三义沟、万福沟、独龙沟、烂紫沟以及南北皂沟等河,沟,均先后疏通。于是争讼既息,狱案敛迹,真可谓"乐利无穷期"了。
王平常说话讷讷,每呼"孝"误为"张",命"茶"误为"饭",女佣掩口匿笑,似是平庸愚鲁之辈。但遇重要之事,聪明睿智,当机立断。太和县民沈贯群,纳妾谷氏,其妻李氏妒嫉谷氏,仇恨丈夫,李氏乘谷氏外出之机,与族人沈鸿亮,沈聚才共同谋杀沈贯群,身、首两断,瘗其头,抛尸于荒野。他前往验尸,李氏伺旁认尸,痛哭诉冤苦。他发现李氏哭泣,非出于至诚,很可怀疑。于是反复以理休李氏,李氏忽色变,他"厉声斥曰:'汝夫之死,汝实知情,不实言,将械汝。"李竟吐实,明判冤案,大快人心。他坐堂断案,"尤能执法,不稍以势利屈。"太和县民李广栋与高大富互相控告,李广栋依仗教民李广玉为护身符。经审讯,李广栋理屈,并判李广玉以笞刑。由于李广玉是教民,拒不受笞,教士(即神父)也出面袒护,并且出言不逊。王怒斥教士,并笞李广玉。自此以后,凡遇与天主教,基督教等有关案件。在王面前"顺若流水。"
王在政事之余,尚潜心学术研究。他与乡贤,翰林刘尔忻相友善,为"道义交"。在学术问题上,他持独立见解,从不苟合。正如刘尔火斤所言:"思与君以学术相增益,遇事辄规君。君或怒而去,怒已而喜,喜复来,来或复怒。二十余年中,相见辄相诤,相违辄相念。"王留有《梦梅轩诗草》《细阳小草》等诗作,内容除一些酬唱应和之,作外,多数是生活记实,现实写照,朴素自然,不事雕琢,具有较高的思想性与艺术性。现录他两次至毫州赈灾,所写《辛亥春日谯陵纪灾》中的几首为例:
携筐认说求桑妇,齐向郊原掘草根。一缕寒烟谁举火,斜阳黯淡照荒村。
家无长物剩锄犁,举室群如冻雀接。儿女频频啼索食,自加呵责自酸凄。
蓬头少妇瘁容姿,襁褓提携失乳儿。更没老妪张喘吻,逢人结舌不成词。
结发夫妻生死誓,忍看比翼忽分飞。穷途惨赋仳离什,去去何词泪暗挥。
谁把婴孩弃道旁,声声犹自觅爷娘。几回恻念思留养,自顾残躯且不遑。
灾祸流行盛疬疫,斯须人与鬼为期。荒原日暮群鸦嗓,剩没残骸沟壑遗。
他的诗具有现实主义精神和人民性。对腐朽-现实,一个小小的县令无可奈何,他曾在《长途遗怀》一诗中哀叹道:"十载牛刀聊复尔,归米裘敝逢揶揄。"但他毕竟是有爱民思想的清官,在同一诗里愤慨地喊道:"鲸鲲扬鬣海翻涛,当道豺狼竦发毛。"王树中的诗作,还反映了以民忧则忧,民喜则喜的思想情感。如写天旱时:"吁嗟我农人,连年忧穑事。……四月雪花飞,五月骄阳肆。六月麦垂颍,雨雹见灾异。七八月间旱,良苗无嘉穗。垄亩怅徘徊,恻怆继以泪。"时至九月,连朝大雨,继以瑞雪,为来年丰收有望而喜,他又云:"风伯挈雨师,蛰龙徐起睡。浙沥浃崇朝,溟蒙复浸渍。云幕冱重阳,联翩琼雪堕。比户听欢声,四野泽深被。农事今已矣,预为来年瑞。……晚遇亦非迟,欢欣且为记"。王树中诗作中反映的思想感情,与他为官清廉,旨在爱民的思想情感是一脉相承的。(摘自《兰州人物选编》)
下一名人:何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