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若水
钱若水出身于官宦之家,父亲钱文敏在五代南汉时曾任录事参军,宋朝初年任庐州知府。钱文敏在任期间,清廉爱民,政绩斐然,后将调离庐州到其他地方任职时,庐州百姓向朝廷联名挽留他。为此,宋太祖特旨让他继续留任,并兼职殿中丞。后迁升司封员外郎,知洛州建昌郡,一直任职到72岁,卒于任上。
钱若水幼年聪悟超群,十岁就能写文章,人称其为神童。就在他十岁这一年的冬天,西岳华山陈抟老祖东游路过新安时遇见了钱若水,见他明目皓齿,骨格清奇,便说:“孺子神气清秀,最好学道养生。如不然当是富贵之人,只是不能升迁太速,否则有损于寿。”宋太宗雍熙年间,钱若水进士及第,任同州(今陕西大荔)观察推官(主要负责审核刑狱案件)。
钱若水任同州推官时,知州为人性情偏激急躁,多次凭主观臆想判案,屡有不当。钱若水极力谏诤都不能使他改变,就说:“只好陪着你受罚交钱赎罪了。”不久,案子果然被朝廷及上司驳回,州官全部被处以赎刑。知州惭愧道歉,但是过了不久,便又依然故我,前前后后这样反复多次。有一户富民,家里的小女奴逃亡了,不知逃往何处。女奴的父母告到州里,知州命令录事参军审理此案,录事参军以前曾向这户富民借钱,没有借到,这次便断处富民父子数人共同杀害了女奴,把尸体扔到河里,结果尸体流失。富民父子中有的是主谋,有的是从犯,都应判处死刑。富民忍受不住毒刑拷打,被迫认罪。结案上报,州官们经过审核,没有异议,都认为属实。唯独钱若水有所怀疑。他把案卷留下,过了好几天,还不判决。录事参军来到钱若水的官署,辱骂他说:“你收受了富民的钱财贿赂,想开脱他的死罪吗?”钱若水笑着解释说:“如今这几个人都被判处死刑,怎能不稍加仔细地看看他们的供辞呢?”钱若水把案卷扣留了将近十天,知州多次催促,他仍迟迟不决,上上下下都在责怪他。一天,钱若水来到州府,命人退出,然后对知州说:“若水所以要扣压此案,是为了暗中派人去查访女奴的下落,如今找到她了。”知州惊异地说:“现在何处?”钱若水便派人将女奴秘密地送到知州那里。知州放下帘子,传进女奴的父母,问他们说:“你们现在见到自己的女儿,能认识她吗?”回答说:“哪有不认识的道理。”知州于是将女奴从室中推出给他们看,女奴的父母涕泣着说:“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啊?”知州这才传来富民父子,给他们全都解脱了镣铐给以释放。富民父子痛哭流涕不肯离去,说:“不是长官恩赐,我们就被灭族了。”知州说:“这是推官的恩赐,不是我的恩赐啊。”富民父子急忙来到钱若水的官署,钱若水关门拒不接见,说:“这是知州自己查明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富民父子进不去,便绕着围墙哭泣。回家后倾尽家财,用以施舍僧人,为钱若水祈福。知州因钱若水昭雪了被判处死刑的数人的冤案,打算替他上奏朝廷请功,钱若水坚决推辞说:“若水只求审理案件公正,好人不被冤死,请功论赏不是我的本意。况且朝廷如果以此做为若水的功劳,又将录事参军置于何地呢?”知州听了,叹服说:“这样就越发难得了。”录事参军来到钱若水面前,叩头表示道歉。钱若水说:“案情难知,偶然有些过错,何必道歉呢!”于是远近的人们都一致称颂钱若水。不久太宗皇帝听说了此事,对钱若水的机敏干练和宽宏胸襟大加赞赏,便数次对他破格提拔。钱若水从一个普通的幕职官吏,半年之内,先升为秘书丞值史馆。后擢任右正言知制诰(掌起草诏令的官员),二年中便升至枢密副使。文事出中书,武事出枢密,宋代枢密院与中书省分掌军政,号为“二府”。钱若水的升迁之快,在历朝历代是不多见的。
钱若水高山景行,仁孝至先。宋真宗赵恒即位后,加封他为工部侍郎。数月后,钱若水因继母年迈多病为由奏请朝廷解除工部侍郎之职,真宗遂以其原职为集贤院学士、判院士。接着又受诏修《太宗实录》,钱若水举荐柴成务、宗度、吴淑、杨亿等人参与编修,共《太宗实录》80卷。当时编修《太宗实录》,真宗让吕端任监修,但吕端从未涉猎编修之事,因而在出书时钱若水没有署名吕端。由此可见,钱若水办事是何等认真和不畏权贵。
钱若水不但满腹经纶,而是悉知军事,宋太宗赵匡义曾经赞誉他为“儒中知兵者”。在他任吏部流内铨(吏部流内铨,主要负责州、县以下官员的考课、磨勘等事)时,曾跟随真宗皇帝巡视大名府,并根据边防形势向真宗上 书御敌安边之策:
孙武著书以伐谋为主,汉高将将以用法为先。伐谋者以将帅能料敌制胜也,用法者以朝廷能赏罚不私也。今傅潜领雄师数万,闭门不出,坐视边寇俘掠生民,上辜委注之恩,下挫锐师之气,盖潜辈不能制胜,朝廷未能用法使然也。军法,临阵不用命者斩,今若斩潜以殉,擢如杨延郎(昭)、杨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权,使将万人,间以强弩,分路讨除,孰敢不用命哉!敌人闻我将帅不用命,退则用死,岂独思遁,抑亦来岁不敢犯边矣,如此则可坐清边塞,然后銮辂还京,天威慑于四海矣。臣尝读前史,周世宗即位之始,刘崇结敌入寇,敌遣其将杨衮领骑数万随崇至高平,当时懦将樊爱能、何徽等临敌不战,世宗大陈宴会,斩爱能等,拔偏将十余人分兵击太原,刘崇闻之,股慄不敢出,即日遁去,自是兵威大振。其后收淮甸,下秦风,平关南,特席卷尔。以陛下之神威,岂让世宗乎!此今日御敌之奇策也。若将来安边之术,请以近事言之。太祖朝制置最得其宜,止以郭进在邢州,李汉超在关南,何继筠在镇定,贺惟忠在易州,李谦溥在隰州,姚内斌在庆州,董遵诲在通元军,王彦升在原州。但授缘边巡检之名,不加行营部署之号,率皆十余年不易其任,立边功者厚加赏赉,其位皆不至观察使。盖位不高则朝廷易制,任不易则边事尽知,然后授以圣谋,来则掩杀,去则勿追,所以十七年中,北边西蕃不敢犯塞,以至屡使乞和,此皆陛下之所知也。苟能遵太祖故事,慎择名臣,分理边郡,罷部署之号,使不相统辖,置巡检之名,俾递相救应,如此则出必击寇,入则守城,不数年间,可致边烽罢警矣。
宋真宗时,北边未宁,皇帝曾几次向钱若水询问用兵之道。钱若水审时度势,陈说备边之道五条:
一曰择郡守,二曰募乡兵,三曰积刍粟,四曰革将帅,五曰明赏罚。
何谓择郡守?今之所患,患在战守不同心,望陛下选沉厚有谋,谙边事者任为边郡刺史,兼缘边巡检,许召勇敢之士,为随身部曲,廪瞻不充,则官为支给。然后来亭障,明斥候,每得事宜,密相报示,寇来则互为救应,齐出讨除;寇去则不令远追,各务安静。苟无大过,勿为替移,倘立微功,就加爵赏。如此则战守必能同心,敌人不敢近塞矣。
何谓募乡兵?今之所患,患在不知敌情,望诏逐州沿边民为招收军给其粮,赐蠲其赋租,彼两地之中各有亲族,使其怀惠,来布腹心,彼若举兵,此必预知,苟能预知,则百战百胜矣。
何谓积刍粟?今之所患,患在困民力,望陛下令缘边各(地)广营田,以州郡长官兼其使额。每岁秋夏较其课程,立鼓旗以齐之,行赏罚以劝之,仍商人入粟缘边,倘镇戌有三年之备,则人不敢动矣。
何谓革将帅?今之所患,患在重兵居外,轻兵居内,去岁傅潜以八万骑屯中山、魏、博之间,镇兵全少,非銮辂亲征,则城邑危矣。望陛下慎选将臣任河北近镇,仍以旧事节制边兵未能削部署之名望,且减行营之号,有警则暂巡边徼,无事则却复旧藩,豈惟不启戎心,况复待劳以逸,如此则不失备边之要,又无举兵之名,且使重兵不屯一处,进退动静无施不可矣。
何谓明赏罚?今之所患,患在戎卒娇情,臣自知府以来,见侍卫殿前两司,送到边上亡命军卒人数甚多。臣试讯之,皆以思亲为言,此盖令之不严也。平时尚敢如此,况临大敌乎!望陛下以此言示将帅,俾申严号令,以警其下。古人云:“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又曰:“法不可移,令不可违。”臣赏闻郭进出镇西山,太祖每遣戌卒,必谕之曰:“当等谨奉法,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其徦借如此。故郭进所至,未尝少衄,陛下能鉴前日之事,即今日之元龟也。
钱若水又言:边部用兵唯视太白与月为进退者,诚以太白者,将军也;星辰者,廷尉也。合则有战,不合则无战,合于东则主胜,合于西则客胜。陛下能用臣言,以谨边备,则边部不召而自来矣。太祖临御十七年间,未尝生事疆场,而敌人往往遣使乞和者,以其任用得人而备御有方也。陛下苟思兵者凶器,战者危事,而不倒持太阿,授人以枘,则在四夷而常获静胜,此备御之上策也。
可惜的是,宋真宗赵恒的文治武功比起太祖、太宗相差甚远,钱若水的备边之道并没能起到很大作用。景德元年,辽帝与萧太后率大军南下攻宋,在宰相冠准的坚持下,真宗勉强御驾亲征,但却在宋军士气方振、战局对辽不利之际,以每年输辽岁银10万两、绢20万匹的屈辱条件,在澶渊同辽签订和约,开创了以输岁银求苟安的先例。
宋真宗赵恒不但昏庸无能,而且心胸狭隘,常以已之心度人之心。宰相吕蒙正退位后,他就对身边大臣说:“他为臣子,在位的时候就应该仔细思量如何报国以保全富贵。现在不当宰相了,一定会盼着再次登上相位。”真宗的这番话,很多朝臣者不以为然,却无人敢于反驳,只有钱若水对其说:“高尚之人固不以名位为光宠,忠下之士亦不以穷达易志操。其或以爵禄恩遇之故,而效忠于上,此中人以下者之所为。”真宗听了钱若水这几句掷地有声的话,也只能点头表示赞同。尽管钱若水的事业如日中天,其前程不可限量,但他对真宗皇帝的所作所为不愿苟同,便产生了归隐念头,于是,他多次上 书请求辞官。真宗挽留数次看他其意已决,便同意他的请求。辞官这年,钱若水37岁。
钱若水辞官后,潜心于道术。宋真宗咸平六年(1003),钱若水和朋友们在一座寺庙聚会的时候,忽然感到十分疲惫,便在庙中小憩,谁知这一觉睡去就再也没有醒来,终年44岁。
钱若水卒后,宋真宗诏赠他为户部尚书,并赐其母白银500两。
钱若水虽英年早逝,但他的文才武略彪炳后世,成为北宋一代名臣。文征明有诗赞日:“黄尘车毂不曾停,白发怀恩恋阙廷。谁是东吴钱若水,归来双髻只青青”。
下一名人:贾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