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平
1978年12月,19岁的陈小平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分配在北京某部当战士。次年,因部队精简整编,他被编入武警交通二总队第六支队,奉命随第六支队来到天山深处修公路。
1979年,当陈小平来到天山深处时,在接受任务的动员会上,一名领导同志郑重强调:“我们是军人,坚决服从命令,哪怕是付出一个排、一个连的代价,也要打通这条隧道。”就这样,陈小平和千余名官兵,在那独特的天地里开始奋战起来。
1982年11月15日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塌方,埋没了副班长杨福成的下半身,接着,又有两块巨石向他滚来。战士刘焕言见此情景,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把石头挡住。然而,巨石压倒了他,从他的前胸滚向头部,刘焕言当即鲜血直流。在这危难之际,陈小平带领战士从洞口冲了进去。可是,又一次塌方发生了,两位战友被深深地埋在了里面。头顶上的石块不断塌落砸在他们身上,随时有再次塌方的危险,陈小平和战士们不顾一切俯在地上,扒呀扒呀,手套磨烂了,手磨破了,有的指甲也扒掉了,一双双手扒得鲜血淋淋。13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两位战友。他们抬着战友的遗体,默默地走出隧道。
在隧道施工的八年里,陈小平究竟有多少次舍生忘死救战友,有多少次为了他人的安全,为了赶抢施工进度而奋不顾身战塌方、排险情?现在谁也无法说清楚。然而,陈小平那种勇往直前的精神,却让人记忆犹新。1983年5月,陈小平就因先后17次战塌方、救战友,功绩突出,荣立三等功。
1983年6月,隧道里出现了冰夹石岩层,泥水横流,塌方不断。一次,陈小平带领六名战士在隧道顶部搞支撑,被塌落的碎石从五米多高的脚手架上砸下来,战士们把他抬进卫生队,昏迷了好久才醒过来。他的腰部和左腿受了伤,疼得头上直冒虚汗。但他想到当时隧道里塌方严重,担心着战士们的生命的安危,在病床上怎么也躺不住,第二天便拄着拐杖,拖着缠满纱布的左腿回到了连队。他要去工地,腿不能走,天天让战士用手推车把他推到工地去指挥。一天临近下班的时候,作业面上突然出现了异常情况,渗水骤然增加,很快出现了两处盆口大的窟窿,地下水喷出一米多高,冲着作业面上的风化石一个劲地往外滚,在场的战士们惊呆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陈小平意识到,这样大的出水量有可能打通了暗泉,如不及时采取措施,必将引起大塌方。“堵住它!”他大喊一声,扔掉拐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0坐在“盆口”上。战士们也急忙抓起草袋子、水泥纸、破油毡等跟着排长冲了过去……能填的东西全部填进去了,可是水还在喷。陈小平就毅然脱下身上的棉袄棉裤往里塞,战士们也跟着脱下棉袄棉裤,地下水终于堵住了,全排27件棉袄、19条棉裤也全被填进去了。
1984年,是隧道施工最困难的一年。全年共发生塌方461次,塌方量相当于该条隧道设计的总方量。由于塌方严重,上、下导洞都打不进去,只好打侧导洞,侧导洞也打不进去,隧道施工面临着进与退的抉择,从北京到新疆,上上下下都为之焦虑。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一次大塌方出现了,已经挖好的28米长导洞全部被堵死,地下水喷涌而出,一台五吨重的卷扬机被冲出10多米远,已安好的钢拱支撑被扭成“麻花”,整个作业面遭到严重破坏。
眼看着战士们用生命和鲜血开挖的隧道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陈小平心急如焚,他带领几个老兵爬上高高的塌方体,举着探照灯,仔细察看塌方部位,考虑补救办法。后来他找到领导,主动承担了恢复钢支撑的艰巨任务。陈小平组织战士们把10多米长的钢轨用电焊割出尖头,用大锤一根根打进岩层,密排起来封闭塌方,有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进的钢轨又被塌方压垮,只好割掉重来。陈小平带领全排战士日夜苦干,战士三班倒,他是班班上,每天只休息四五个小时。经过22天苦战,终于制服了塌方,恢复了钢拱支撑,使隧道掘进有了新的转机。当支队领导来看望他们的时候,陈小平穿着湿透了的棉衣,靠在支撑木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冷馒头。
1985年夏天,陈小平的爱人马根娇到陈小平所在部队探亲,半月才赶到陈小平所在连队驻地——白雪皑皑的天山玉希莫勒盖冰达坂上。
在马根娇探亲的一段时间里,她从战士们那里了解到,隧道施工不仅艰苦异常,而且每时每刻都面临生与死的考验。一天,根娇对陈小平说:“你长期在这里当兵太让人挂心了,还是早点转业吧,也像别人那样过几天安宁日子。”听了这话,陈小平没有吱声,等了很长时间,他才说:“根娇,我也很想天天跟你们在一起,有一幸福美满的家。但你看看,在这座冰山上,在这条隧道里,有跟妻子分居十五六年的老-,有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中专生。论资格,有比我老的,论文化,有比我高的,论家庭条件,有比我好的。这么多干部战士都在这里不分白天黑夜地干,我怎么能提出转业回家呢!再说,我是一个兵,又是党员,得服从组织的安排嘛。”陈小平一席话,使马根娇既明白又感动。从那天起,马根娇天天给部队烧开水,把暖壶灌满,好让战士们下班后痛痛快快地洗一洗。有一回,她还跑到隧道里同战士们一起干了起来。那段时间,在他们住房的火墙上,挂满了棉衣棉裤,那是马根娇一件一件为远离父母妻儿的官兵们烘烤的,正从妻子的支持和理解中,陈小平感受到了一种新的、前进的力量。
1987年,陈小平从七连调到八连任连长。这是当时全支队最年轻的连长。
八连,是一个具有光荣历史的连队,但1980年后,八连却在明显地滑坡,打架斗殴等问题时有发生。为使后进连队变成先进连队,陈小平呕心沥血,操碎了心,付出了双倍的精力。白天,他抓安全生产,抓工程进度,解决施工中的技术难题;晚上,和战士们谈心,解决后进战士的思想问题,还要查铺查哨。
就这样,陈小平以自己细致的工作作风,赢得了八连干部战士的爱戴和信赖。
八连重新站起来了,当年就被评为支队的先进连队。1988年又被评为“基层建设达标连”,1989年又荣立了集体三等功。
陈小平带出的先进单位又何止一个八连?
1981年至1982年,他当班长,所在班两次荣立集体三等功;
1983年至1985年,他当排长,所在排被评为先进排,并荣立集体三等功一次。
与他朝夕相处的战士们说:“跟连长在一起,我们感到有一股使不完的劲,仿佛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的确是这样,陈小平不仅仅有一股顽强的拼搏精神,而且他会带兵,会用兵,他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好连长。
1987年11月,陈小平家属被批准随军了。1988年3月,他们搬到了部队家属院,陈小平只用三天时间草草安了家,又匆匆回到天山去了,一直到隧道竣工才下山。爱人初到新疆,人地两生,很多家务事急需他来操持。他们的住房墙壁裂了一道缝,爱人让他回来修补,他因工作忙没有回去;小孩想念天山深处的爸爸,就爬到屋子后面的双杠上望雪山,以为这样可以看见爸爸,结果不小心,摔破了头,爱人又捎信给他,要他回家看看孩子,他仍然没有回。
1988年9月,玉希莫勒盖隧道竣工了。10月,陈小平带着八连离开隧道,奉命调往哈密。这次调迁,正好途径乌鲁木齐西站陈小平的家门口,就在那里转乘火车。
汽车经过三天的颠簸,到达家属院时,离发火车的时间只有半小时。陈小平下车后,就向副参谋长汇报连队的工作和搬迁情况。当时,他爱人马根娇正在做晚饭,听说陈小平回来了,连围裙也没有来得及解,拉起孩子就急忙跑出来。陈小平汇报完工作,爱人叫他回家吃饭,他却招呼爱人和他一起上小汽车,到车上说话。车上全坐着战士,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到了火车站,陈小平又忙于组织战士们往火车上搬运东西。火车启动的铃声响了,陈小平才满头大汗地打开窗户说:“根娇,您回去吧,连队搬家是大事,不能没有主管干部。等连队安排好了,工作有了头绪,我再回来……”说着,车就开了。火车启动的隆隆声淹没了陈小平的声音,妻子沿着站台追了好远好远也没有听清陈小平后来说的究竟是什么。
爱人随军整整一年了,可陈小平在家里总共只住了12天。这并不是陈小平不想回家,陈小平也是血肉之躯,也需要温暖的家庭生活。然而,当个人利益与部队建设不能两全时,他便自觉地牺牲个人利益,把全部的情和爱都倾注到为之奋斗的事业中去。
国道312线星哈段,位于哈密以东的莫贺延碛“大戈壁”,是沟通内地与新疆的主要公路。千里戈壁,茫茫沙丘,长年无雪无雨,用水要到100多公里以外的尾亚车站去买,在这里施工,困难重重。
1989年6月的戈壁,骄阳似火,气温已达40°C以上,固体沥青不上锅就软化了。上有烈日晒,下有高温烤,沥青锅还时时冒出有毒气体,使人不由得流泪、恶心、呕吐。而陈小平经常在这样的环境中每天工作10多个小时,由于他身体虚弱,经常晕倒在工地。6月27日,他又一次晕倒在沥青灶旁。指导员王拴牢说:“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去住院。”他说:“我这是累的,我对自己最了解,没什么大病,过两天就好了。等这个月的任务完成了,我就回家休几天假。”指导员不由他说,硬把他往车上推,叫他去看病,他抓住方向盘,不让司机开车。
当天晚上1点多钟,陈小平感到头昏脑胀,两腿酸痛,实在支持不住,就回连队休息了。他给文书交待:“明天需要一公里的油,6点半你叫醒我。”6点半到了,文书没有叫他;7点半起床哨响了,他还没有醒来,8点半,文书仍然没有叫他。他忽然坐起来,一看表,气得拍着床边的桌子说: “哎呀,你怎么不叫我呢?”
“连长,你这几天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应该多休息一会儿啊!”文书话没说完,陈小平已穿好衣服,饭没吃,脸没洗,拖着病重的身体上了工地。
8月,陈小平经多次检查,直至打开腹腔,确诊为晚期胃癌。总队和支队领导都相继去看望他。医生摇着头说,可惜他来得太晚了。
渐渐地,陈小平一点饭也吃不下去了。每天输液五六瓶,人已骨瘦如柴,体重只剩下30多公斤。当时谁见了他心里都很难过,可他却像往常一样惦记着连队,惦记着战友。不管谁看他,他都不谈自己的病情。司务长来了,他嘱咐司务长:“连队马上又要搬家,你们先上工地把菜窖挖好,把伙房搭好,我好一点就回去,回去后再搬家。”指导员去看他,一见面就问:“你咋来了?连里施工那么忙你能走开!”指导员说:“全连的人都要来看你,可施工太紧了,我没同意,今天就是代表大家了。”陈小平说:“你得赶快回去,连里的事要紧,马上又要搬家,你回去给支队领导讲一下,给咱们派个挖掘机,挖个小库房,把战士们的小包袱放进去。”看到指导员不停地抽烟,就关切地说:“指导员,这烟你以后千万少抽些,我离开这两个月可把你累坏了,你要多注意身体呀。连队以后全靠你了,我真想早一天回连队去。”说着,两位患难与共的战友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尽管指导员代表全连来到医院,但战士们还是纷纷要求来看望自己的连长。战士胡炎良给连部留下个纸条:“我看连长去了,如果要给处分,我接受。”他把身上仅有的42元钱全买了罐头、水果,从早晨一直等到下午4点半才进医院探视。胡炎良身上没有了钱,连中午饭也没吃。
战士们离不开连长,陈小平离不开连队。就连后来发高烧说胡话时,他都在叫喊战士们快上班。护理他的战士每当听到他喊声,都难过得落泪。
癌细胞迅速扩散,他全身疼痛难忍,一天要打多次止痛针。但他总是极力保持着镇静和坦然,以坚韧的毅力与病魔进行着顽强的斗争。9月16日,他要转院治疗了,临走时特意把警服穿得很整齐,当着护士的面走了几个正步,还风趣地说:“你们看,我这武警的形象怎么样?”看到他这个样子护士们的眼圈都红了。一位主治医生说:“我不知看了多少病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坚强的人。”
马根娇白天强忍悲痛护理陈小平,晚上回到家痛哭不止。第二天陈小平看她眼睛哭得红红的,便对妻子说:“你不哭了,我已经活了三十岁,当了十一年兵,就是死了,我还是个兵,现在去了也能交待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颤抖地说:“唉,没料到我会死得这么早,部队为我治病花了不少钱,我欠下你和孩子的账再也没法还了。容容呢?我真想带她上公园,可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10月上旬,陈小平想见见自己的女儿,当妻子把女儿带到他身边时,他一会儿拉拉女儿的手,不知不觉地流下眼泪。此时,陈小平的心中,有无限的感慨。他自愧对不起孩子,因为他没有来得及给女儿多少父爱。今后,就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了……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6岁的女儿扑到爸爸身上说:“爸爸,你不能死,你死了,人家的小孩会欺负我的……”
10月22日,弥留之际的陈小平,在说话非常吃力的情况下,还让妻子转告部队领导几句话,他说:“支队长,我快不行了,有几句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们铺设沥青路面的方法应改进,拌合料离摊铺点太远,油温难以控制。沥青锅和预温炉距离太近,不安全。熬沥青的战士……太苦……太危险了,容易烫伤,需要……需要……”一阵剧烈的喘息中断了他要说的话。1989年10月25日,陈小平带着在高原边疆十年鏖战的征尘,带着对祖国对人民的赤胆忠心,带着无愧于人生的坦荡情怀,走完了他短暂的生命旅程,告别了他为之奋斗的这个世界。
陈小平生前所在支队党委在一份报告中对陈小平的评价是:“他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别人有的困难和烦恼他都有,而且更甚。但别人没有克服的困难他克服了,别人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别人没有超越的境界,他超越了。”“碧血洒满天山,捐躯为谁?为国威军威振奋;夫妻十年分居,幸福何在?在千家万户团聚。”
为了弘扬陈小平的为国献身精神,1990年1月18日,武警交通指挥部决定,给陈小平追记一等功,并号召所属部队官兵向陈小平同志学习。中共中央国家机关党工委追授他为“优秀共产党员”。
交通部党组决定,授予陈小平“优秀基层干部”的荣誉称号。部长钱永昌题词:“学习陈小平同志献身交通建设、不畏艰险、忘我拼搏精神,扎根基层、忠职尽责、密切联系群众的优秀作风和对同志诚挚无私、满腔热忱的高尚风格,为交通运输现代化而奋斗。”
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政府,把陈小平作为新疆90年代第一个雷锋式的先进典型,号召全疆各族人民学习陈小平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精神。全国政协副主席王恩茂题词:“向陈小平同志学习,发扬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精神建设社会主义新疆,实现各民族共同繁荣。”自治区党委书记宋双良和自治区主席铁木尔·达瓦买提也分别题词,称赞陈小平是“雷锋式的英雄”。
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疆日报》、《中国交通报》、《北京日报》、《人民武警报》等十几家新闻单位,纷纷发表消息、评论、社论和长篇通讯,报道陈小平的事迹,赞誉陈小平是“钢铁战士”、“优秀共产党员”、“军人的楷模、时代的典范”、“人民的好儿子”。
天山垂首,祭奠着战士不朽的忠魂。
戈壁溅泪,诉说着人民对英雄的爱戴。
(武警交通总队第六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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