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丽章
当时古劳圩经济繁荣,商贾云集,人口众多,粮食须由外地运来供应,圩上米店多有专用“米艇”(运粮船),艇上一般雇有固定运粮工(是待遇低既苦又累的差使)。于众多挑夫中,某店老板看重京章力大能负重,为人谨慎老成,让他食宿在艇上。京章工作之余,别无所嗜,只爱跟人家哼几句粤曲戏文,或唱唱木鱼、南音之类自娱。声韵悦耳可听,为同伴们所赞赏。
那时,古劳人生活安定,常请外地戏班来圩演出,戏班往来都用专船(俗称“红船”)运载人员、道具、戏服、行李等。有一回,一艘红船恰与京章所在的“米艇”并肩齐泊。经常聊以自娱的京章歌喉,却使邻船上的某“老倌”感到惊奇,认为京章有天赋资质,是艺员素材,又见其高挑身段,眉清目秀,动作矫健机灵,就邀请过船,与他交谈。他反应迅敏,接受能力强,导之以戏文唱段,他随口上腔,动作也步趋不乱。老倌喜遇良材,内心高兴,乃与京章母亲洽商,征得同意收京章为徒。从此,京章走出“苦力”圈,由“米艇”转入“红船”。故他是经过“跑龙套”正派出身的。
京章得名师指点,加上勤学苦练,很快练就一身卓越的戏功,首先于《罗通扫北》一剧“抢印”、“挂帅”两场戏中,担纲饰小武角色,初露锋芒,以唱做俱佳,为观众赏识。继续演了一段时间武戏,在剧坛上已跻身上游。
由于当年文明风气未开,戏剧界男女分班,男班的花旦角色,均由男性反串表演。恰逢班上需用花旦,班中成员惟京章身材、声、技接近女角。班主就叫京章改行,饰演花旦,京章生来身段颀长,面脸尖削,天赋红颜姿态,加以歌声清亮、圆润,试唱子喉,简直达到乱真地步。而京章亦感到这是大有发展前途的机遇,便拜当时著名的男花旦扎脚胜为师。由于他素质基础好,许多技艺稍为点拨即心领神会,加以刻苦勤奋,虚心肯学,很快便艺成出师,更名为肖丽章。果然雏莺出谷,一鸣惊人,在粤剧发展初期,一直红遍南天。正如粤剧研究者梁俨然在其所著的《粤剧漫谈》一书中所写:肖丽章,“精于武戏”,“演‘十三妹’、‘刘金定’、‘杜金娥’(开面),扎脚武打,功艺卓绝”;“又是唱旦,清歌一曲,响遏行云,一时绝唱。唱曲如《莲仙秋恨》之幽怨,《重台别》、《三春困城》腔调清越。”总之,肖丽章的技艺水平可说达到炉火纯青、独树一帜。他的关目表情都十分感人,悲凄处常使观众泪湿衣衫。
肖丽章的演技,还有一个绝招:出台时,照例先唱一两句闹棚(实质是静棚,告诉你:老倌出台了,请肃静下来),这时,一千几百个观众如闹市的剧场,一下子会寂静得像无人一样。大家等他接着来的一手绝技:一杆红缨长枪,飞掷过舞台,不偏不倚,直插在舞台口的龙凤柱上!
肖丽章主演的首本戏是《十三妹大闹能仁寺》、《刘金定斩四门》。其他主要的有与白玉堂合演的《蟾光惹恨》、《宝剑留痕》(外国故事改编),廖侠怀参加主演的《红白杜鹃》,与靓少凤合演的《流星赶月》、《杜金娥》、《唐宋春秋》、《穆桂英挂帅》、《龙虎渡姜公》和《冲破红鸾》等。肖丽章还常演《三下南唐》这个大排场戏,是足以和《三娘教子》、《四郎探母》等十八大本媲美的。他饰刘金定扎脚武打,更称独步,久为行家与戏迷所称道。
粤剧唱腔大致可分两大类:一是靓荣的武生喉,靓元亨的小武喉。二是花旦腔,亦分两派:一为千里驹腔。同派的有上海妹、郎筠玉、林小群等,以咬弦露字为主。二为肖丽章腔。以清丽、爽朗、圆润、明晰见长。以后谭兰卿、李雪芳、楚岫云、马丽明等均同属此派唱腔。
为提高技艺,保证演出水平,肖丽章成名后还不断练声、练武、练功架。每天下午练声,或在早上练完声才天亮。其时,与梅兰芳吊嗓子一样,戏迷有买通他的佣人,在练声场隔壁欣赏学习的。拳脚和他擅长的长枪,每日必练,十八般武艺也轮番玩耍,别人要选择宽阔的场所,他偏要在家里狭窄、障碍最多的地方来练。他认为能在险阻处打拳脚、耍把式,不损身旁一物,才算有过硬的本领。
他家里还搭了两个相邻的小平台,台面二尺见方,一高丈余,一高四五尺。他每天都好几次扎了小脚从地面一跃跳上矮台,又从矮台跳上高台,然后打一个空翻,落到地面时却是“金鸡独立”巍然不动,光这个动作就可知他功底深厚。
由1927年起至1947年止,此期间有所谓省港四大名班,各具所长,各有拥趸(观众)。1927~1930年,四名班中由肖丽章担纲的是新中华班,主要演员除肖丽章本人外,还有白玉堂、少新权、李海泉等。演出剧目有《重台别》、《锦毛鼠》、《罗通扫北》、《夜渡芦花》、《冲破红鸾》、《蟾光惹恨》、《宝剑留痕》、《紫霞杯》等,走红于穗港等地。
1931~1935年,为适应新形势,肖丽章又组织了“锦凤屏”班(后改名“大文明”)。主要演员有肖丽章、廖侠怀、靓少凤、张仙槎等。演出剧目有《今宵重见月团圆》、《流星赶月》、《艳仆香鬟》、《十二寡妇征西》、《三合明珠宝剑》、《唐宋春秋》(即高君保与刘金定)等。这个时期是肖丽章艺术生涯最辉煌灿烂的顶峰期。
按封建陋俗,认为“戏子佬”(戏剧演员)是“下九流”的人,子弟当了伶人,就为族人所不齿。肖丽章虽然技艺精湛,名满南天,为广大观众所拥戴,但还是遭受到开除出古族的厄运。但他全无芥蒂,毫无怨言,仍然关心桑梓,不时捐款给龙溪的小学(如龙溪、益智、书院高小等),还捐助茶亭等义举(冬施粥、棉衣;夏派葵扇、免费供给茶水等)。乡亲访他,只要听到古劳口音,无不以礼相待。有困难求助于他,则出手大方,每每襄助巨款。1931年农历二月初二土地诞,他还带戏班回龙口牛轭(地名)演出,口碑还在。对于同事,他义重如山,情同手足,诲人不倦。在他家当过佣工的人,过后还常叨念他以礼待人的盛德。他一生不嫖不赌,不抽鸦片(当时不少伶人抽鸦片)。鉴于戏曲圈中生活较不正常,他告诫子女不要学他做戏。在他事业上正当红火的时候,一个旧军官0他的侍妾,把他在香港的两幢楼房卖了挟带私逃,为此他迫于无奈赴港处理,并从此结束了艺术生涯。他本有子女在美国檀香山开设咖啡馆,于是他干脆到美国,从此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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