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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勋

  潜江历史上有一位著名的清官,三历财贿之地无所染,他的名字叫刘勋,字建伯,号北华。康熙《潜江县志·人物志》(以下简称《县志》)对刘勋的清廉有这样一句记载:“迁河东运同,却商人赂,三历财贿之地,并以清端闻”。这里我们来再现一下这位清官的人生轨迹。
  (一)
  刘勋是今园林办事处深河居委会一带人。《县志》记载他少负异才,敦厚诚实,聪明好学,善写文章。明嘉靖七年(1528)乡试中举人。乙丑年(1529)由“南宫授裕州学正”。这里的“南宫”是指明朝自永乐十九年(1421)迁都北京后,南京以留都形式保留,同样有在皇帝统领下的“吏、户、礼、兵、工、刑”等六部。这有点像欧美国家设立的影子政府。即一旦北京遭遇外敌入侵等重大变故失去职能,则由南京(南宫)承担中央政府的职能。“裕州”在今河南方城一带。一个人乡试中举后即授州级政府的学正,说明他当年才学品行俱佳,应当是乡举前三名之列。因为,在明朝中期,举人一般都是等候若干年后才能授县级政府的教谕、训导之类的初始官职。
  刘勋不仅以举人身份授了学正,因其文墨功底深厚,随后被朝廷统一调度,参加了四川、山西等地乡试的阅卷工作。又因其工作认真,公正廉明,作风正派,教学及行政管理能力很强,后被选拔进京,擢升国子监(明朝官办最高学府)学录(正七品)。学录主要执掌学规、学生训导和学业考核等工作,既是老师,也是教学行管人员,一般情况进士也很难谋到最高学府的这个职位。
  刘勋由于勤于政事,严于律己,清廉过人,后升迁任刑部主事(正六品)。这正是刘勋仕途一帆风顺、如日中天的大好时机。刑部是明朝中央机构的六部之一。一般情况,在刑部有了主事这个岗位,再向上升员外郎、郎中、侍郎就有希望了。而就在这期间,《县志》记载刘勋却“以亲老(父亲)疏乞终养”,即以父亲年老多病需其尽养,向皇上上奏,辞官回原籍养父。笔者从清末潜江最后一名进士、甘鹏云先生所著的《潜江旧闻录》(以下简称《旧闻》)中,找到了一篇《刘北华先生言行记》。这篇文章中收录了刘勋当年《乞恩终养疏》(《县志》也收录了此文)的奏折。其孝悌之情,父子之爱,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现照录如下:
  臣本一介菲才,滥叨仕籍,适遂遭逢之愿,每深感激之。私正宜勉效及时,以图报称切。缘臣有父刘巨秀在家,见年八十有五,老病侵寻,日益衰弱。臣母氏早丧,二兄俱亡,更无以次一人可倚托。迄今违旷将及六年,隔远三千余里,臣父亦缘念臣成疾,望切倚门。臣近得家报,心如焚灼,思若癫迷。诚念臣一父一子,相依为命,效忠之日犹长,承欢之日苦短。臣若隐忍不归,恐风烛之人,致贻终天之恨,则臣不孝之罪,何所容逃!仰惟皇上以仁孝化成天下,凡灵蠢有生,咸使各适分愿,如臣情悃(kǔn,诚心诚意),似可矜悯。伏望圣慈恢天地生成之仁,怜父子茕孑之命,放臣回籍终养。俾乌鸟之私,稍伸于今日,而狗马之力图报于将来也。臣无任悚惧,恳切祈恩之至。
  读完这份奏折,想到了明万历五年(1557),刘勋在朝廷任礼部员外郎的儿子刘垓,因反对皇上对张居正父亲死后“夺情”之事,而遭“廷杖”被贬放云南之事(另有传记),原来是受其父亲的孝道之情所感化。《旧闻》记载,刘勋“既回,左右尽养”,“父大欢,疾顿愈”。不过风烛残年的刘巨秀,还是没能抗拒死神的召唤,没有享受孝子刘勋多少的敬孝之情就撒手归天了。其父死后,刘勋“一恸几绝,居丧一秉古礼,不茹荤,不入内,三年如一日,人以为难”。
  (二)
  刘勋葬父守孝期满后回朝,重新被任命工部员外郎(从五品),官职没降反而还升了一级,任河东运同(黄河以东,太行山以西的广大地方,府署在今山西运城)。无论官职如何升级,但他清正守廉,粗衣素食,俭朴处事之风始终没变,这样就有了《旧闻》:他“三历财贿之地,无所染”的记载。
  一历,在工部员外郎任上。明朝的工部掌管全国各地由朝廷投资的工程,包括皇宫修建,堤防、河防、水利、道路、桥梁、屯田、垦荒等工程概算投入,款项拨付,及工程的设计、施工、监理、验收、督察巡礼等。工部员外郎是专门负责朝廷投资工程管理等工作的。各地-都免不了要巴结刘勋,并千方百计贿赂他,寻租他手中的权力,以求得多拨款项或中饱私囊,刘勋不为所动,他“司节慎库”,“出资巨万,无所染”,并严格工程管理,没浪费朝廷的一分一毫银两。
  二历,朝廷派他负责督修涿州北的琉璃河(今北京市房山区西南的大石河)大桥。当时这座桥是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十分重要的一座桥梁,投资巨万银两,工程竣工验收通行,刘勋一尘不染。当人们称赞他是清正廉洁的好榜样时,他却笑着回答:“此何足称也,自吾分耳!平生不肯苟于自待,敢临财而丧其所守耶?”也就是说刘勋认为:大家不必这样称赞我,这是不足挂齿的事,是为官做人分内的事!我平生从不曾贪图享乐优待自己,岂敢见财而丧失自己的操守底线呢?
  三历,在升迁河东运同任上。运同是掌管一方盐运、盐场、盐务的长官。明朝的盐是奇货,实行的是国家专卖制。是奇货就有暴利可图。大家都知道明清时期,最富有的就是盐商。对-来说,这可是一个肥差。身为朝廷四品官的刘勋可不这样想,他认为钱财是身外之物,为官清廉守节最为重要,这样才对得起皇天和良心。过去在盐运监管过程序中,盐商对运同行贿进贡已形成了许多潜规则,可是刘勋却一两额外银子也不取。盐商们认为可能是给他进贡太少,他看不上。于是,他们绕弯子,私下上门送去重金,想收买刘勋为他们徇私偷运开方便之门,这下不但遭到了刘勋的断然拒绝,还领教了刘勋义正词严的训斥:“岂吾之素行尚有未能信于人者耶?胡不义之言入于吾之耳,不义之物入于吾之门也?”(见《旧闻》)即我从来都是粗衣素食,不受礼受贿,难道你们还不信吗?我绝不允许不义之言入我耳,不义之财入我门。这段话也是在自醒:难道是我平常做了没有取信于人的事,说了没取信于人的话吗?从此再没有人敢对刘勋行贿送礼了。
  以上三例,可以看出刘勋操守清廉,严于律己,的确非同一般。到他“去职之日,囊橐(nánɡtuó,指行李财物)萧然,不能具资斧”。也就是说当刘勋当了那么多年管钱管工程的官,到他致仕回归故里时,囊中却拮据得连路费盘缠都不足数。
  (三)
  刘勋致仕回到家乡后,他以其清廉俭朴作修身立世之本,教化引导乡党拒绝奢靡,勤俭办一切事业。他对俭与廉之间的辩证关系认识十分精辟和深刻,并确认“俭以养廉”。他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归故里养老闲居,从不讲究吃穿打扮,一切从俭,一生宁俭。《县志》和《旧闻》都记载:刘勋常年“拂衣萧然,饭粝衣垢,耄修不倦”。
  回到家乡后,发现乡邻朋党崇尚奢靡,“庶民墙屋被文绣,少年驺(zōu,这里指骑马的侍从)从拥道途,越罗蜀锦照耀舆台,山珍海味脍炙绮筵”。(见《旧闻》)见此,刘勋忧心如焚,他认为“俗弊于奢”,仕官将失去民心,民众将失去田产。为了改变这种陋习,他自告奋勇到县城书院去“引申宁俭之学,劝告族党比闾(古时候二十五户为闾,五户为比。比闾:泛指乡里、乡邻),斤斤而不厌”。即专门为乡党豪绅讲授“节俭”之学。《县志》(卷二十·艺文志下)收录了他当年的一篇《宁俭学》。
  刘勋在《宁俭学》中讲道:“俭者,质也。质者,本所在也。”“俭也,亦礼也。知宁俭之意,则知礼之本。”“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国奢则示之以俭,国俭则视之以礼。”“士之所以失恒心,民之所以失恒产”都是奢靡所致。如此,“又奈之何民不穷且盗耶?”
  由于刘勋“名德清望,孚于乡里,故乡里多信从其说焉”。在他的教化影响之下,乡邻朋党没负其一生所修的宁俭学说,拒奢崇俭一时在潜江蔚然成风。《旧闻》记载:“潜江襟江带汉,与江陵、监利、沔阳、竟陵诸邑密迩,而质朴之风较胜者,则先生提倡之力也”。甘鹏云先生最后说:“昔人曰:以俭养廉,信哉!信哉”。俭朴会使人“居家为孝子,处世为仁人,立朝为清官”。刘勋“以俭养廉”的思想和理念,正是今天倡导清廉俭朴的正能量。
  刘勋年七十而终,他逝世后葬于“县东北二十五里竟陵古垸”。(今天门张港一带)从他入仕开始,长子刘垓是云南学政,次子刘埏是太学生;长孙刘若金官至刑部尚书,次孙刘南金,恩贡士;还有曾孙等五代都是朝廷命官。刘勋因政绩突出,清廉闻名遐迩,因而《山西通志·人物》《湖广通志·乡贤》等史书中都有其记载。刘勋在嘉靖年中被选入河东的名宦祠,万历二年又入潜江的乡贤祠。
  家乡人民更没有忘却刘勋。他逝后,除了进入“乡贤祠”之外,在古县城西街(今天建设街一带),专门为他们祖孙三代立了一座“累朝赐命坊”。只可惜这么好的传承潜江历史文化的古迹,现在已不见其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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